文/王卫生

家里虽有电灯，然而，有电的日子稀少，煤油灯就成了家中的光源。夜的大手拉上帷幕时，煤油灯点燃，玻璃罩里，那一团火苗跳呀跳呀，冬寒的屋里面便氤氲了香甜温暖。

爸爸常年跟着工作组下乡，家里只有妈妈和她的跟屁虫。

我在灯下做作业，妈妈坐在床沿边纳鞋底。她腿上是我的小被子。

妈妈是学生出身，哪里会纳鞋底呢，可是，不纳鞋底，一家人穿什么？她跟在院子里小脚老太太身后，学会了做饭、缝衣服、纳鞋底。

写一会，我就发困，眼皮抹胶水一样，揉揉，便亮了一些。我看到，墙上是妈妈的身影，脑袋低着，双臂抱着，在鞋底上使劲。抽线时，一手向上，一手向下，双手配合，一下、两下、三下。然后，用食指绕着线头一抽，这一程序便完成了。接着，又是下一程序。有时，针钝了，她便把针在发间蹭一下。手指上的顶针黄澄澄，一闪，耀眼。

我笑，妈妈问我笑什么？我说：墙上还有个妈妈哩，演皮影戏。她盯了一眼，自己也笑了。

妈妈有些累了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，那皮影也伸一下懒腰；妈妈端起茶杯，喝口水，那皮影也喝口水；妈妈呛了水，咳嗽，前俯后仰，墙上的妈妈便也跟进，满头鸟云如柳絲迎风拂动。我看得出神，妈妈伸出食指点着我的小脑门，说：别胡看了，快写作业，早点睡。我伸开双臂说：妈妈抱抱我。妈妈说：都上学了，撒娇要长长鼻子的，说着，把我轻轻的抱起，在我脸颊上亲了一口。我说：妈妈别动，看看墙上，妈妈抱着我，斜着扫了一眼，墙上：亲昵的母子，大鼻尖对着小鼻尖。

我说妈妈我爱你，她说：小傻子，妈妈也爱你。不早了，快写作业吧。

钟敲十二下，我画上了最后一笔，眼皮压了石头一般，再也睁不开了，只感到一双大手，轻轻抱起我，放在床上，盖上被子，一拍一掖。

真暖和，被子里是妈妈身上的余温和香。

作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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